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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铅幕后面》全文 黄金放保险柜会掉色吗为什么不能用

2023-07-23 23:01:37 互联网 未知 财经

《在时间的铅幕后面》全文

1988年10月5日,中国四川兴汉县七星岗。

位于邛崃山脉东部的七星岗,原来是一座远离城市的荒凉的小山岗,草木丛生,人迹罕至。可是今天,这里却聚集了一大群科学家和文物部门的行政官员。在山岗的顶部,一个5米见方的探坑已经挖到了3米的深度。几座帐篷搭在离探坑不远的地方,帐篷里设置着几台精密的仪器。仪表板上红绿指示灯在闪烁,打印机不停地向外吐着印有一行行数字的资料。

“20厘米以下有异物。”

“地磁异常。”

“土壤电阻异常。”

全部探测结果都送到了守候在探坑边上的欧阳去非手上。

欧阳去非,这个近年来声誉鹊起、蜚声国内外的考古学家,今年才35岁0他的身材很高,但是体格匀称,筋肉强健,浓眉薄唇,充满了男性的刚毅之气。

今天是欧阳去非生命中的一个重要日子。在七星岗上对古代蜀国蚕丛王的宝藏坑进行考古发掘,是完全根据他的建议而进行的。现在,这谜底已经快揭晓了。

几个技工在坑底继续挖掘。现在谁都可以看到,土壤的颜色由黄色变成了棕色,质地开始疏松,夹杂着一些碎陶片和炭屑。这意味着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在这里挖掘过深坑,再将地表的土填了回去。

欧阳去非的心狂跳起来,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吗?半个世纪以来一直为世人所追求的蚕丛王的宝藏,真的就埋在这薄薄的土层下面吗?在这功败垂成的关头,他反而紧张得难以抑制自己了。

围在探坑边上的人群,也都看到了这一变化。他们都是内行,这么多双敏锐的眼睛,都捕捉到了同一信息――一个震惊世界的的发现,也许即将揭开帷幕了。

欧阳去非自己取过一柄轻巧的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刮去坑底的浮土。他先看到了土壤中沾染的绿色铜锈,然后又看到了一件铜器的一角。他屏住呼吸,开始清除铜器周围的积土。从这一瞬间开始,一切焦虑、疲乏和整个外部世界,在他的头脑中已经不再存在了。他迅速安排了人力,扩大探坑的范围,并且连夜工作。到第二天傍晚,一件件的旷世奇珍,逐渐暴露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之下。这里面有二十多件真人大小的青铜铸造的人头像,表情各异,发式不一;有五、六件高达90厘米、宽1.2米的巨型青铜面具;有两件高达3米的青铜神树,树干上盘着一条龙,枝叶上悬着各种奇鸟怪兽;有一根长1.4米的黄金权杖,顶端装饰着青铜的鸟头;还有大量的金砖、金箔、宝石,数不清的象牙……而这一切,都是中国考古学上从未发现过的新奇的文物。

当晚,从地方到中央都知道了这一惊人的消息。于是武装警察迅速保护了现场,有关的专家从全国各地赶来,各种测试工作加紧进行。

对宝藏坑所含的有机物标本的放射性炭素测定和对陶片的热释光测定都证明,这批文物的时代,大约在公元前12世纪。相当于商代的末期,这确实与历史记载中蚕丛王活动的时代相一致。

三个月以后。有关部门在北京向中外记者举行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会议主持人宣读了一项新闻公报,公报最后是这样结束的:

“四川兴汉县宝藏坑的发现,揭示了古代蜀国早已消失了的高度文明,证明川西是古代中国的另一文化中心。宝藏坑所在的位置,是由青年考古学家欧阳去非所确定的。根据他的推测,这仅仅是蜀国的蚕丛王埋宝的七个坑之一。除了1935年当地农民无意中发现一个装满了玉器的坑和这次发掘的一个坑以外,估计还有另外五个宝藏坑,其位置都由欧阳去非精确测定,中国文物部门将在适当时候再加以发掘。这批已经出土的文物和将要出土的文物,在科学和艺术上的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所有的人都围到了欧阳去非的身旁,向他表示祝贺。但是在长达两年之久的艰苦奋斗以后,在这成功和荣誉的顶峰上,他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他的心,已经飞向了那遥远的异国;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姑娘的倩影。

他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周围的人又鼓起掌来,以为他是为这热烈的场面所感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辛酸、最苦涩的眼泪了。

他有一种冲动,他想告诉大家,为了替祖国保存这一处文化宝藏,他个人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但这是一个无法讲述的故事,是一个只能长埋心底、将随着他的死亡而随风飘散的故事……

1986年8月2日下午3时,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在演讲厅里,面对数百名兴趣盎然的听众,欧阳去非正在作有关蜀国历史研究的报告。他那流利的英语,渊博的知识,潇洒的风度,以及自然流露的幽默感,博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掌声。

一年以前,欧阳去非应位于安阿贝尔的密执安大学人类学博物馆馆长马丁・怀特的邀请,作为访问学者来美作研究工作。

在概括地介绍了有关蜀国的历史资料和考古资料以后,欧阳去非说:“据说在商代末期,天下大旱。当时统治四川的蚕丛王为了求雨,将自己的全部宝藏分埋在兴汉县七星岗的七个坑中,作为祭天的牺牲,并且将宝藏坑的位置刻在一块铜片上,以备自己的子孙必要时启用。但是三千年来,并没人能找到这些宝藏。

“1935年,附近的农民无意中在山岗上挖到了一坑玉器,有圭、璋、璧、琮等,数量有三、四百件,于是又引起了大家对这个问题的兴趣,都认为这就是蚕丛王埋下的七个宝藏坑之一。1937年,当时正在四川传教的舍逊夫人的父亲菲伯斯牧师,就曾经前去调查,并且发表文章,断定这是一处重要的古遗址。1941年,美国的古董商人斯旺・杰克逊也曾经在这里发掘过,不过听说一无所获。

“所以蚕丛王的大部分宝藏,至今还是深埋在地底,等待考古学家使它重见天日。我希望在下次访问美国时,能够把这方面的新发现再告诉诸位。”

演讲结束以后,舍逊夫人站起来,含笑说:“我感谢欧阳先生在今天的演讲中提到了先父。的确,他在四川传教二十年,对七星岗的文化有深厚的感情。1937年他去调查时,曾经获得一块铜片,半个世纪以来,这件文物一直珍藏在我家中,作为先父在中国工作的纪念,从来没有给外人看过。现在我愿意送给欧阳先生,希望他带回中国去,让七星岗出土的文物重归故里。”

在热烈的掌声中,舍逊夫人双手递给欧阳去非一个扁平的紫檀木盒子。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长约20厘米的三角形薄铜片,看来是从另一块大铜片上折下来的一只角。

尽管铜片上锈迹斑驳,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上面刻有一些图案。一个图形是圆圈,中央有一只三只脚的鸟。另一个则是大头巨耳、面目狰狞、口中含有一条蛇的神怪。在这两个图形上面,还刻有一个箭头。从铜片的锈色、图案的风格来看,欧阳去非立即断定这的确是一件珍贵的蜀国文物。

“谢谢您,舍逊夫人,我愿意将这件礼物作为美国人民对中国的友谊的象征来接受。”

舍逊夫人笑着,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拥抱了他。

会议在这一高潮中结束了,舍逊夫人陪同欧阳去非走出演讲厅。一个衣冠楚楚的老绅士正等在门外,一看见他俩,就急步迎上来。

“先生,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是贾弗里博士。你的演讲真是十分出色。欧阳先生,我有一个请求。”他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让我看一下刚才舍逊夫人送你的礼物,我对蜀国文化的兴趣实在是太大了。”

欧阳去非打开了木盒。当贾弗里看到铜片的形状以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出于一种本能,欧阳去非后退一步,并且关上了盒子。

“这……这真不可思议!”贾弗里控制了自己,“我过去不知道在纽约市内就藏着一件七星岗的文物。欧阳先生,让我再仔细看一下那上面的图案,好吗?”

这时,舍逊夫人给欧阳去非解了围。

“贾弗里先生,欧阳先生还要去参加一个宴会,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最好另外约一个时间再谈,可以吗?”

当天晚上,欧阳去非回到旅馆时,已经是十点半钟了。刚进房间,就听见电话铃响,他拿起了听筒。

“呵,欧阳先生,”贾弗里的声音很急促,“我想来拜访你一下,和你商量一件事,大约耽误你十分钟的时间,行吗?”

“现在?”欧阳去非不情愿地问。

“是的,假如你不介意的话。这事有点急。”

欧阳去非想了一下,明天他要参观几处纽约名胜,和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的研究生座谈,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后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安阿贝尔了。看来要谈什么事,只有今晚合适一些。

“好,你来吧。”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贾弗里不是一个太罗嗦的人。

二十多分钟过后,贾弗里就出现在欧阳去非的房间里。

“欧阳先生,我是一个中国艺术品的鉴定家。我有一个委托人,多年以来,一直热衷收藏蜀国的文物,过去我们并不知道舍逊夫人家里就藏有一件。今天下午在会上刚知道,可是她已经送给你了。我今晚来,是想代表我的委托人向你提出一个建议,他想收购这件文物,可以出很高的价钱,譬如说,二十万美元。”

欧阳去非不悦了:“贾弗里先生,今天下午,你听得很清楚,我是把这件礼物作为友谊的象征来接受的,我不能出卖友谊。”

“可是这件事我们可以严格保密。”

“我有我为人处世的准则,先生。”欧阳去非严肃地说。

“如果是这样,你让我再看它一眼,摄一张照片,这该可以吧?”

要是贾弗里刚来就提出这个要求,欧阳去非是会同意的,可是现在,他对贾弗里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反感,所以坚决地说:“请原谅,先生。根据中国的文物法令,任何中国文物必须先在国内发表,然后才将资料提供国外,而这件文物的所有权,现在已经属于中国了。”

“可是我并不会拿照片去发表……我保证!”贾弗里尖声说。

“我实在难以遵命,先生。”

欧阳去非站起来,作出送客的姿态。

贾弗里礼貌地鞠躬,走出了房间。

1986年8月3日夜11时,纽约查尔士街。

欧阳去非冒着霏霏细雨在街头散步。

不知不觉地,他离开旅馆已经很远了。这条街的两侧,全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尽管门窗都被灯光照得雪亮,但却阒无人迹。正当欧阳去非走到一个巷子口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窒息的叫声:“Help!Help!”接着,叫声变成了汉语:“救命!救命!”

他急忙冲进巷子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正扭住了一个姑娘,一只蒲扇大的手,掩住了她的嘴。

“放开他!”欧阳去非大喊一声。

黑人没有放手,反而拖着姑娘的手,向巷子深处跑去。欧阳去非穷追不舍,转了两个弯就到了一栋大厦的后面。这是一处小小的停车场,三面是高墙,一面是一人多高的铁丝网。路灯昏暗,气氛阴森。

就在欧阳去非快要追上的时候,那黑人突然把姑娘往地上一甩,猛地回过头来,摆开了迎击的架势。

与此同时,欧阳去非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两个彪形大汉已经截断了他的退路。三个人一言不发,成品字形包围了欧阳去非。从他们轻捷的步伐,胸有成竹的冷酷以及配合的默契来看,欧阳去非突然明白了,这并不是街头的市井无赖,他们都是受过技击训练的杀人高手。他们的目的虽然还不明确,但是自己想要退出,显然是不可能了。

一场生死搏斗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亲切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响起:“克敌之道,心宜静,气宜沉;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因势利导,后发制人。”这是他幼年习武时师父对他的谆谆教导。

欧阳去非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后脚踏八卦步,上身如风摆杨柳,以毫秒之差躲过了几着险招,几个回合就把三个来犯者打得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等到确定周围再也没有人埋伏以后,欧阳去非才走过去扶起一直吓得躲在一旁簌簌发抖的姑娘。

即使这姑娘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恢复,欧阳去非也发现她长得出奇的美。身材修长,窈窕适度,瓜子脸,眼睛深而大,长长的睫毛如同黑蛾翅膀似的在上面闪动。

“你没有受伤吧?”欧阳去非问她。

“没有。”姑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不知道。也许是抢钱,也许是……”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枫林饭店。离这儿不远。”

“你不是本地人?”

“不,我是来办事的,我在底特律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

“梅琪。”

1986年8月4日,西北航空公司504班机上。

尽管在回到旅馆的途中,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梅琪余悸未消,不愿意一个人再在纽约呆下去。当她知道欧阳去非将于次日回安阿贝尔,就请求和他一起走。因为安阿贝尔是一座靠近底特律的小城,空中交通要由底特律机场转。

在飞机上,梅琪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欧阳去非。她是第二代美籍华人,父母去世很早,唯一的亲人是一个弟弟,现就读洛杉矶大学。为了支持弟弟的生活费和学费,梅琪没有上完大学就参加了工作,在底特律一家化妆品公司当推销员。

空中小姐送饮料来了。欧阳去非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平放在膝上,放下了前面的茶几板。梅琪建议道:“为什么不把公文包放到行李架上去呢?这样可以坐得更舒服一些。”

欧阳去非说:“这样我放心一些。”

“这里面有贵重的东西?”

“有一件别人送我的文物。说不上贵重,但是似乎有人想得到它。”

于是他将舍逊夫人如何捐献铜片,贾弗里当晚如何来收买的事,全告诉了梅琪。

飞机降落以后,两人乘坐穿梭巴士来到长期停车场,准备各人开自己的车回家。

“你总得留个电话号码给我,让我有机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当欧阳去非与梅琪说再见时,她说。

“那件事情不必再提了,”欧阳去非说,“我也希望以后与你联系。我的号码是:313-747-1995。”

“我的号码是313-831-6123。”

欧阳去非用笔记下。

“连个电话号码也记不住?”梅琪噘起嘴。

“抱歉,我在记忆数字方面简直是个白痴,这也许是我不敢学习自然科学的原因。”欧阳去非说,“何况在美国,有那么多的数字需要记忆:社会保险号码,银行二十四小时取款密码,健身房衣物柜开锁密码,电子计算机使用密码,再加上数不清的电话号码。”

“老实人!”梅琪说,“要是换一个男人,就会说:‘即使我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也能记住你的电话号码。’你连句讨好姑娘的客气话也不会说。”

“以后我会登门求教的。”

“你已经变得不老实了,再见!”

“再见!”

在归途中,当欧阳去非开着他那1982年的雷诺车在95号高速公路上奔驰时,他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情。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不算年轻了,但是还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过去曾有几个姑娘主动地向他表示过好感,但是都被他拒绝了。而现在,他却无法驱除头脑中梅琪美丽的形象。他回忆着这个姑娘所讲过的每一名话,重温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的心中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1986年8月11日,安阿贝尔欧阳去非的寓所。一周过去了,梅琪并没有打电话来,欧阳去非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有好几次,他拿起了电话,想拨那个现在他已经记熟了的号码,可是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他生性腼腆拘谨,害怕给对方留下一个纠缠不休、邀功图报的印象。

然而这种思念,却是难以忍受的,他只有借工作来冲淡。

他是从两方面对那铜片进行研究的:一方面,他广泛地从整个中国南方的神话系统中收集资料,力图正确解释铜片上图形的意义;另一方面,他又对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外国人在七星岗进行考古发掘和调查的细节,作了详细的调查。他相信这两者之间,是有某种内在联系的。

对中国国内的资料,欧阳去非本来就很熟悉,但是他知道,近一个世纪以来,有很多宝贵的研究资料已经流失到了国外。所以他利用密执安大学的计算机网络系统,对美国各大图书馆和博物馆的中国藏品,逐一进行检索。这是一桩很繁重的工作。欧阳去非每天要在荧光屏前坐十几小时,一直到两眼酸痛,不能分辨屏幕上的文字为止。

辛勤的劳动终于有了初步的结果。他发现在华盛顿的美国国家档案局和弗利尔美术馆,都有他感兴趣的资料,于是通过怀特馆长的协助,发出了借阅照片的申请。

每天深夜,当他回到自己那陈设简陋的公寓时,孤寂的感觉就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中。他等待着一个声音,一个在他看来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声音。可是电话机一直是沉默的。

这天晚上,他终于听到了电话的铃声。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的。

“哈罗,我是欧阳。”

“哈罗,我是梅琪。”

欧阳去非闭上了眼睛,千言万语一齐涌来,他一时说不出话了。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时间太晚,我打扰你了?”

梅琪的声音中充满了犹豫。

“不是,不是,我刚回来。”欧阳去非急忙说,“你好吗?”

“我还好,你呢?”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欧阳去非笑了,一周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笑。

“如果我知道你在等,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也不说话了?”

“这个周末,到我家来玩玩,好么?”梅琪轻声说。

1986年8月15日,底特律梅琪的寓所。

梅琪的寓所在西森林街,靠近黑人区,对于一个单身姑娘来说,这里并不是理想的住所。

梅琪住在一栋陈旧的住宅的二楼。当欧阳去非轻轻地敲开她的房门时,他发现梅琪今天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衬衣,长长的秀发用一根缎带系在脑后,薄施粉黛,越发显得光艳逼人。

“大学者光临,欢迎,欢迎!”

这套房屋很小,仅仅有一间寝室和一间起居室,室内布置的寒伧也使欧阳去非感到意外。这时他忽然想起梅琪讲过她要负担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由对这善良的姑娘产生了深刻的同情。

“告诉我,你是怎么学得一身武功的,过去我以为考古学家全是戴深度眼镜的老学究呢。”梅琪好奇地问。

于是欧阳去非将自己少年时代的遭遇告诉她。当讲到自己父母双亡,流落他乡,九死一生,备尝艰苦时,梅琪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她喃喃地说。

“梅琪,如果过去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就忘记了吧。”欧阳去非安慰她,“现在我们两人在一起,不是一切都很好吗?”

“是的,现在一切都很好。”梅琪强作欢颜,“大学者,你的研究工作进展得怎样了?铜片的谜解开了吗?”

“有一点初步的设想。”

“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初步想法是,这小铜片上的图形,实际上是一种方位标志,它是从一块大铜片上断裂下来的,那么那块大铜片上,可能刻有一幅地图。地图离开了方位标志,当然没有意义,但是只有方位标志而没有具体的地图,也毫无用处。这究竟是一幅什么地图?是不是蚕丛王的宝藏图?贾弗里的委托人那样急于要得到这块铜片,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这份地图?这一切现在我还弄不清楚。”

“你已经知道那方位了吗?”

“现在还没有。古代的蜀国没有文字,他们是用神怪和自然现象的象征来表达意义的。不过当我需要的参考资料全部借到以后,我想我就会有所突破了。”

“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果贾弗里的委托人真正不择手段要得到那铜片,你就要注意它的安全才行。”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我只在办公室研究它,每次离开办公室都将它锁在保险柜里,开保险柜的密码是我新换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还是小心一点好。我再说一遍,在美国,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他俩又谈了许多话题,两颗心越靠越近了。

梅琪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做梦似的说:“欧阳,你的胸膛好坚实,我能依靠在你身上,我感到好幸福!欧阳,安排一个时间吧,让我们离开尘世,离开一切可怕的事,舒舒服服地过上两天,我就满足了。”

欧阳去非低下头,把自己第一个吻,纯洁的吻,献给了她。

1986年9月8日,密执安州熊湖之畔。

欧阳去非和梅琪在熊湖旁边的山顶上搭起了帐篷。这里周围有参天的古木,绿茵铺地,藤萝低垂,人迹罕至。惟一的缺点是附近没有水源,每次提水都要到湖边去。但是他们喜欢清静,所以决定在这里呆下来。

两天狂喜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白天,他们在湖边钓鱼,在树中采蘑菇、浆果,在树荫下野餐,在山林中奔跑。晚上,他们裹着毛毯,仰卧在星空下,欧阳去非讲《聊斋》的故事给梅琪听。

在这两天里,梅琪兴奋得就像个孩子一样。她不断地发出银铃似的笑声,不断地想出新的游戏方法。她似乎在贪婪地享受着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曾经有几次,欧阳去非想正式和她谈一谈今后生活的安排,谈一谈工作的计划,因为他一年访问学者的期限已满,回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但是每到这种时候,梅琪总是恳求他:“回到底特律以后,我会把一切事情都和你商量的。但是在这里,让我们忘记一切。我不要过去,不要未来,我只要现在!”

并不是她的语言,而是她那种凄凉的表情,使欧阳去非不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又是晚炊的时候了。欧阳去非在帐篷前面点起了一堆篝火。

“梅琪,晚餐的食谱是什么?”

“清炖鱼汤!”梅琪笑眯眯地说。

她在火堆上绑了一个三角形的木架,把铁锅挂在木架上,开始烧水。

“一百多年以前,这里的印第安人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丈夫提水,妻子煮鱼汤。”

梅琪将空了的水桶递过来:“那么就做个好丈夫,去提一桶水来吧。我会煮一碗鲜美的鱼汤等着你,就像一个好妻子!”夕阳照在梅琪脸上,娇羞更加增添了她的妩媚。

欧阳去非提着水桶下山去,在湖边汲了满满一桶水,然后再爬上山。因为怕水淌出来,他走得很慢。渐渐接近山顶了,这里树木比较稀疏,他可以看到帐篷,看到篝火。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站住了。

梅琪没有在火边。铁锅仍然挂在那里,可是火已经快熄了,只剩下一缕轻烟袅袅上升。

欧阳去非小心地搜索着帐篷附近的可疑迹象,猛见帐篷的门缝中伸出枪管中冒出的火光,然后听到了枪声,子弹打在他头侧的树干上。

“梅琪!”他高叫一声。

没有人答应。

他像一头愤怒的老虎,猛地向帐篷冲了过去。他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他也明白自己是手无寸铁,但是一想到梅琪正处于危险之中,他就别无选择。

再也没有人对他开枪。欧阳去非三步两步就到了帐篷前面,一把掀开帐篷门,只见梅琪嘴被一块胶布封住,手脚被绑,躺在地上。帐篷的后壁被刀划破了一条长口子,敌人是从那儿逃跑的。

“梅琪,你没事吧?”欧阳去非顾不得追敌人,急忙解开她的捆绑。

梅琪摇摇头,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欧阳去非,泪如雨下。

1986年9月9日,密执安大学人类学博物馆。

欧阳去非把车驶入博物馆的停车场时,已快中午了。

昨夜他护送梅琪回到底特律寓所以后,由于梅琪一直处在高度的惊恐状态中,而且开始发烧,所以他不得不留在那里,通宵守候着她。今天早晨,梅琪的精神已经安定了一些,他请梅琪的房东米尔斯太太陪着她,这才急忙驱车回到安阿贝尔。

对于在宿营地遭受袭击的原因,梅琪提供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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