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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们死在了毕业旅行。」

「我也死在了毕业旅行。」

「269 个学生，8 位老师，还有 22 个船员，都死了。」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又回到了上船的时候。」

1

生还的第 7 天，我仍然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住在单独的病房里。

作为「112 沉船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警方和媒体每天都守在医院。

噩梦一般的回忆仍然缠着我，我试图询问是否有让人失忆的药物，却被医生隐晦提醒：

所有人都在等我，整个国家都需要一个交代。

可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啊！

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就连我的父母，也怀疑是我精神出了问题。

我看见门外那个熟悉的警察和医生又在交谈着。

医生的嘴唇微动，在我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放大……

「欢迎上船，毕业快乐。」

恍惚间，我仿佛又听见了这句话，整个人如坠冰窖。

下一秒，我抱着头尖叫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我摇着头瑟瑟发抖，胳膊上感到刺痛，接着，我就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那个警察还在。

「你好，我叫林峰，是刑警大队的警察，这是我的证件。」

我默不作声，多次的审问让我对警察有了厌恶情绪。

「你别害怕，我……」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很粗暴，心里想着最好能把他气走。

「我相信你。」

病房里很安静，他说完这句话，我甚至听得见他静静的呼吸。

「我相信你。」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而且，我带来一位朋友，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特殊案件组」五个字，指了指门外：

「他现在就在门外。」

「好。」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里，「但我有一个要求，不可以录音，你们要保证我不会被送去精神病院。」

林峰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们俩脱掉了外衣，让我检查是否有录音和摄影设备。

「我……你们就当，听了个故事吧。」

病床的铁栏杆上反射出我惨然的笑容，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起一周前的恐怖经历。

2

我永远也忘不了登上游轮的那一天早上。

前一晚，大片的火烧云昭示着第二天会是好天气。

可那天早上，却匪夷所思地下了重雾。

18 年来，我从未见过那样浓重的海上雾。

沧临市三面环海，很多届学生的毕业旅行都是游轮之旅。

在豪华的游轮上度过两天一夜，便可以到达韩休环岛度假区。

我们的旅行路线是教务处老师推荐的，而且学校竟然破天荒地自掏腰包给了我们一笔毕业补贴，说是庆祝本届毕业生的本科率突破新高。

我掏出手机给母亲发消息：

【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发了，今天雾可太大了。】

然而操心的老母亲却表示：市区没有雾呀，太阳大得很。

我猜想，可能是海上与陆地不同，又反复答应了她一定少吃海鲜，多喝热水。

「还有人没到吗？」

林无恙是我们班长，她背了个小包一身轻松地穿梭在人群里。

而我，则背着她看着不大却巨沉无比的双肩背包，脚边还立着一个 17 寸的行李箱。

为什么女生这么多东西啊？

「陈霄！想什么呢？」

「还有一个人没到吧，那位公子哥。」

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雾，还是停靠在码头的大型游轮。

我确实有一点巨物恐惧症，浓雾中硕大的船体让我的内心不安。

「他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等了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我看到其他班级的人也都来了。

班主任老师是个年过四十的大叔，平时严厉得让人闻风丧胆。

高考结束后他摇身一变成了慈祥大叔，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给每个同学发小红旗。

「感觉他就像带一群孩子来春游的幼儿园老师。」林无恙捂嘴笑着。

「大家都挺期待的，我也很期待，说不定还有热辣舞女。」我故意这么说，果然招来了林无恙的一阵「毒打」。

雾气下得越来越密，空气有些闷，但当时没有人觉得奇怪。

即便是……那些来往于海上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千万次游轮出海中的平凡的一次。

3

上船的时候，我有些反胃。

海水的腥味儿很重，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个卖鱼市场里。

不仅臭，而且耳朵嗡嗡地响，很吵，却不知是游轮发动机的声音。

待要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听不见了。

我从小就不爱吃鱼，虽然是在海滨城市长大，却很怕水，此时雾气浓浓包裹着海腥味，属实让我有点难忍。

上了船，船长、大副，还有其他船员都站在甲板上迎接我们，听其他班聊天才知道，原来这艘游轮竟然被我们这群高中生包了？！

林无恙拉着我兴奋地走着，到了客房，她用一板旺仔牛奶跟一个女生换了房间。

「你非得挨着我呗。」我帮她把行李搬进去，虚靠着衣架冲她挑眉。

「阿姨说了，让我盯住你，胃不好不能多吃海鲜。」

她振振有词，脸蛋却莫名红了。

「行行行，辛苦你了，对了，你晕船吗？」

「我都能飙车，怎么可能晕船，倒是你，」她话锋一转，语气揶揄，「又晕车又怕水又巨物恐惧症又恐高的。」

「切，你少管。」我有些恼羞成怒，不想在她面前露怯。

「诶，这是什么？」林无恙指着桌子上的纸问道。

我随手拿起，上面写满了字。与此同时，游轮启航，小小的客房里广播声清晰响起：

【登上游轮的全体旅客请注意】

1.本游轮将于上午 9 点 10 分从安全港始发，目的地为韩休环岛度假区。

2.本游轮共有 249 个客房，所有客房装潢统一，2 人间和 4 人间皆配备独立卫浴。

3.船长和大副的衣领上都有锚形状的航海标记，其他船员则没有。

4.游轮上只有穿黑色航海服和蓝色航海服的船员。

5.如果你在甲板上遇到穿着红色航海服的人，请立刻通知最近的船员。

6.晚上 10 点后，不要站到甲板上。

7.游轮餐厅开放的时间为早上 7～8 点，中午 12～2 点，晚上 5～9 点。

8.在餐厅非开放时间段，请不要进入餐厅。

9.游轮休息室提供健身器材和游乐设施，请确保在进入休息室时没有携带手机等通讯设备。

10.请晚上 10 点之后不要站在甲板上，如果你在这个时间段来到甲板，看到头上戴红色帽子的人，一定不要被发现！

11.每天晚上 6 点 30 分，游客可以登上瞭望台观景，请不要调戏飞来的海鸥。

12.当你在客房听见有人敲门，请先确认对方身份。

13.船员无法打开客房的门锁，每位游客仅配备一个感应手环，请一定保管好。

14.餐厅用餐须知，休息室须知，以及瞭望台使用说明都在相应位置，还请注意查看。

【请一定要遵守以上规则，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这是什么玩意儿？奇葩。」我忍不住吐槽。

「啧，这个游客守则是真的吗？感觉有几条互相矛盾。」

「管他呢，饿死我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有没有大餐。」

我看了眼手机，距离餐厅中午开放时间还有半小时。

「咚咚咚，陈霄，赶紧出来！」

是隔壁班的胖子，也是我的发小。

「呦呵，你们俩谈恋爱了？」胖子一进来就没好话，一句话给林无恙整了个大红脸。

「我疯了吧，跟他谈恋爱！」

这话说的，我有些不开心：「我宁愿跟你谈！」

「别别别，我不搞基，我喜欢大胸妹，嘿嘿，我饿了，我们去餐厅吧。」

胖子说着就要往外走，林无恙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里的纸：

「你没看到吗？人家餐厅中午 12 点才开放。」

「胡扯，我刚才已经去了一趟了，没锁门，长桌上都摆满海鲜、蛋糕，还有酒！」

「哇，是自助吗？」林无恙期待起来。

「对啊，走吧，一起。」

推推搡搡间，我们三个就出了门，我顺手将房间的感应手环套在了手腕上了。

有点幸运，我这间房，只住了我一个人。

我们并不熟悉游轮，林无恙提议去搞一张地图，胖子神秘兮兮地招呼我们，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平面图。

「我靠，你从哪儿拿的？」

「嘿嘿，你忘了我叔叔是做什么的了？」

「你不会要说，这船是你叔设计的吧？」

「恭喜你，答对了！」

后来的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叔叔会给他这张图，却都不告诉他别上船呢？

4

按着平面图上显示的路线，我们顺利来到了餐厅。

我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餐厅。

长长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食，从生蚝大虾到海蟹鲍鱼，琳琅满目的甜品和饮料，烧烤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餐厅。

一张张圆形的餐桌，可以坐得下四个人，而这样的桌子，竟然有几十张。

餐厅的正中间吊顶，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吊灯，比我在电影里看到过的还要华丽。

「这个装潢也太复古了吧！」胖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不过我叔的审美嘛，他们那代人可能都这样。」

「可是现在还没到时间，我们真的可以进来吗？」

「大姐，你已经进来了，现在才问？」

林无恙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问：「陈霄，你觉不觉得，这个餐厅有点怪？」

「哪里怪？怪好闻的？怪好吃的？」

胖子跟我使眼色，我们总是这样逗林无恙，逗到她忍不住追着我俩打。

「我也说不上来……」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忽然掐住了我的胳膊。

「明明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是，但是怎么这么吵啊？」

我愣住了。

这种感觉，恰好是我刚上船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只是那会儿我以为自己是耳鸣。

「你这么一说……」

胖子其实胆子很小，偏偏长得五大三粗，他灵活地跳着往我身后躲的样子十分滑稽。

「是后厨传来的声音吧？你仔细听，还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

我安抚地拍了拍林无恙的袖子，转头白了胖子一眼。

「你差不多行了啊，真把她吓着了，到时候暴扣你我可不管。」

「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就剩五分钟，就到午饭时间了。」

林无恙看上去确实有点害怕，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三人便一同走出了餐厅。

说来也怪，刚走出去，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停了。

怪了。

「陈霄，你老实说，刚才一点都没怕？」

「怕个球。」

我习惯性往兜里掏口香糖，摸了个空，我记得好像刚才放在第一张桌子上了。

五分钟很快过去，不少学生和老师都陆陆续续来到了餐厅。

中午 12 点整，船上响起了清澈响亮的钟声。

「哇，这也太复古了吧！还以为在巴黎圣母院呢。」

我们随着人群一起再次走进餐厅，我走到第一张桌子旁，却没有看见口香糖。

我记得刚才明明放在这里了呀。

「陈霄！草，他们居然有澳龙！」

「草……给我也拿一份！」

我没有多想，满心里只有澳龙，快步走向长桌。

「那两天里，我们吃了很多好东西，市场上卖几千几万，甚至根本买不到的珍品，在船上就像是白菜土豆一样。」

回忆依然生动，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我对着两位警察露出苦涩的笑容。

「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的船票价格，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种好东西，怎么就没想到呢？」

5

吃过午饭，胖子闹着回去睡觉，可林无恙却想去休息室看看。

「高中三年憋死我了，上一次跟你们一起打游戏，还是上一次。」

「那要不陈霄陪你去吧，你们二人世界，我不打扰。」

胖子说着就要溜，被我狞笑着一把拉住：「想得美，一起走。」

【游轮休息室提供健身器材和游乐设施，请确保在进入休息室时没有携带手机等通讯设备。】

这一条规则被写在了休息室门口立着的方形立牌上。

「刚才餐厅门口有规则吗？我记得，给咱们发的游客守则上貌似也有对餐厅的规定。」

「啊？没注意啊。」

胖子和林无恙都不太在意，我便不好说什么，跟着进去了。

门口有一个穿着蓝色船员衣服的男人，他示意我们将手机和其他通信设备放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他的身后是洗澡堂常见的一排排用来保管游客东西的密码锁柜子。

「可是为什么不能带手机啊，如果我们不玩水上设施呢？」

「抱歉女士，这是游轮规定。换衣室在这边，男左女右。」

好吧，我们只好把手机放在了袋子里，我注意到他在袋子上贴了一个红色的标签，然后写了个数字「23」。

一个柜子对应一个手环，手环交给了林无恙。

在换衣室，我们都换上了休息室的水疗服，胖子穿红，林无恙穿蓝，我穿黄，我们刚好是三原色。

进入休息室，才发现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小型游乐场。

靠近门口右侧的保龄球、台球、电玩机子、投篮机应有尽有。

靠近门口左侧则是几张摆放了不同桌游的桌子，每个桌子旁的椅子数量都是五把。

再往前，正对门口的是一个高高耸起的水上滑梯，我们三个眼睁睁地看着班主任从滑梯上下来，砸出一个水坑，激起一片水花，旁边桌游桌子发出几声娇俏的惊叫声。

胖子「嗷」地嚎了一嗓子，吓了我一跳。

「什么毛病？」

「幸好我来了，好多美女啊！」

林无恙翻了个白眼，兴冲冲地拉着我往篮球机走：「来来来，陈霄，比一局！」

休息室里欢乐的气氛感染到了我，刚才的一点心事烟消云散，我走到篮球机旁边，对着林无恙露出一个「哥志在必得」的表情。

一局游戏结束，我 57 个，林无恙 21 个。

「你都不能让我一局！」

「大姐，我这是第一次赢你吧。」

林无恙收起嗔怒的表情，又开始嘻嘻哈哈：「那边有人玩桌游，我们也去看看。」

「你们夫妇！玩桌游不带我！」

胖子不知道啥时候一身水珠地站在我旁边，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你不怕被打死我还怕被林无恙打死。」

我们过来的时候，桌子上刚好差三个人。

「我们可以参加吗？」林无恙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着旁边坐着的女生。

「可以啊，这个貌似需要 5 个人才能玩。」

6

「就是从这个游戏开始，你发现不对劲的，是吗？」

林峰带来的人身材瘦小，其貌不扬，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不完全是，只是我赢了游戏，然后发现了休息室的规则。」

「只有你发现了？」

「应该是的，我后来问过胖子他们，他们都没有看见。」

「好，你继续说。」

我深深吸了口气，林峰询问我要不要休息，我摇了摇头。

其实每一张桌子的桌游，都需要 5 个人。

这个桌子并非普通的木桌，而是有机关的。

当我们五个人坐好位置，桌子中心就像自动麻将桌那样，推出来了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副扑克牌。

「哇塞，这什么游戏，你们玩过吗？」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是游轮自创的吧？」

一个穿着蓝色水疗服的男生伸手拿起扑克牌旁边的游戏说明书，而我则拿起这副扑克牌。

扑克牌是崭新的。

拆掉外包装的塑料膜，我有点惊讶。

从来没见过手感这么重的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每张牌的触感也很绝，看不出用材，但足够精美，牌面的设计也非常漂亮，两张牌大小王牌上画的并非传统的小丑，而是一个有点像杰克船长的持枪水手。

这是一副海盗扑克。

「卧槽。」

我和对面穿着蓝色水疗服的男生同时脱口而出。

我有点惊喜，以为他也认得这副牌，刚要开口，就听见他说：「哥们儿你刚才洗牌的手法能再展示一下吗？说实话有点帅。」

我看向左右，他们都一副「你快再来一次」的表情。

「额……这没什么。」我有点囧，还是胖子救场，但是他一开口我更囧了：

「你们不知道吧，陈霄！我们班的桌游贵公子！」

尼玛……

我桌子下的脚狠狠踩了胖子一脚，他忍痛龇牙的表情逗笑了所有人。

「这个规则有点复杂啊，看不太明白。」

说着，那个蓝色水疗服男生就把那张纸递给了我。

……我真不是什么贵公子。

「四种花色的牌，梅花和方片是海军牌，黑桃和红桃是海盗牌，大小王可以是任意牌。

「游戏规则就是，每一轮都需要出牌，不能空牌，通过比大小的方式，从打出去的牌池里抢牌，最后手里拥有最多海盗牌和点数加起来最小的人胜利。」

「啊？这不就是比大小吗？纯看运气啊！」

「这个游戏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可以跟邻座换牌，每一局都可以换最多两张牌。」

「牛逼，一个是靠演技去骗别人换牌，一个是靠运气去抢牌，还真是海盗行为啊！」

他们还在讨论规则，我往别的桌子上张望，居然都坐满了人。

我们这一组是扑克，旁边的貌似是大富翁和摇筛子。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我自言自语，被林无恙听到，她问我什么意思。

「我们是高中生耶，可是这里的桌游，居然全都跟赌博有关系。」

赌博，技术很重要，但运气更重要。

越是规则简单的游戏，越依赖运气。

也许是规则确实有点复杂，磕磕绊绊玩完一场，他们都觉得很累。

「不愧是，桌游贵公子……」

望着一脸崇拜看着我的男生，我哑然失笑。

「我不想吃晚饭了，感觉有点反胃。」

我转头去看，发现林无恙的脸色有点白，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白得快跟纸一样。

「你还好吗？是不是中午吃坏肚子了？」

胖子也赶紧问她要不要回去喝点热水休息休息。

我们三个走出休息室的时候，那个穿着蓝色航海服的船员有点诧异：「诸位就玩好了？」

我点了点头，拿起手环取回了手机。

我特别注意到，袋子上的红色贴纸，上面的「23」没有了。

搀着林无恙回到房间，胖子说干脆搬过来跟我住，我知道他打呼于是干脆拒绝了。

「睡一会儿吧，要是饿了，我们晚上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林无恙的房间和我的房间都是两人间，但都只住了一个人，她可以好好休息。

回到房间，我又一次拿起那张写满了奇怪规则的纸。

【游轮餐厅开放的时间为早上 7～8 点，中午 12～2 点，晚上 5～9 点。】

【在餐厅非开放时间段，请不要进入餐厅。】

如果按照这个规则，今天我们至少违反了一条规则。

想到在餐厅里的怪事儿，我有点忍不住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我一向是有记录的习惯，想不通的事情、玩不通的游戏，写下来慢慢想。

违反餐厅规则，在非开放时段进入。

奇怪的地方：我的口香糖不见了。餐厅很吵。

还有什么？

好像没了。

「叮咚——」林无恙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餐厅有面包的话，帮我带一个回来吧。」

我回了个「好」，继续返回备忘录思考。

「叮咚——」胖子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咱们啥时候去吃晚饭？」

……

「大哥，你刚吃过，不是要减肥吗？」

「哼╭(╯^╰)╮。」

胖子发了个撒娇赌气的表情包，看得我一阵恶寒。

「要是有豆沙面包最好啦！」

你们这是真不想让我安静一会儿啊！

我干脆关了手机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快跑，不要上这艘船！」

7

是谁在说话？

梦里，是一团浓雾里发出的声音。

我看不真切，便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再看仔细一点。

浓雾里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的影子，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密密麻麻的人影覆盖了浓雾。

我猛然惊醒，居然出了一身汗。

坐起身，我拿起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梦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唯一让我觉得恐怖的，是梦里的浓雾，似乎和今早出发前的一样。

那股翻着腐烂味道的海腥味儿，是一想起来就会反胃的程度。

「嘭嘭嘭」，有人敲门。

「谁啊。」

我拍了拍脑门，准备站起来去开门，忽然又看到那个规则。

【当你在客房听见有人敲门，请先确认对方身份。】

鬼使神差的，我犹豫了。

「谁？」

我走过去耳朵刚要贴着门，就听见胖子的大嗓门：「你爹！」

我拉开门，给胖子肩膀上结结实实来了一拳：「你大爷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怎么还真被这种东西唬住了。

「你干嘛呢，磨磨唧唧不开门，不会是做坏事呢吧……」

胖子的眼神上下来回扫着，一脸的坏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又不是你。」

「嗨，胖爷我怎么了，谁还没个七情六欲了嗨！」

「去吃饭，快点，到时间了。」

等我和胖子到达餐厅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了很多人。

林无恙没有回我的微信，我有点担心，就跟胖子拿了些食物准备回来看看。

就在我们准备走出餐厅的时候，广播响了：

【亲爱的游客们，欢迎来到明日之星餐厅，今晚不仅有美食美酒，还有精彩节目。】

「完了完了，不会是比基尼小姐姐跳舞吧，林无恙啊林无恙，胖爷我牺牲可大了。」

我们俩一路贫嘴来到林无恙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林无恙，是我，面包侠。」

没人回应。

我又用力敲了敲门，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这丫头睡这么死？」胖子也敲着门，可还是没人。

「请问需要帮助吗？」一个长相很好看的船员姐姐走过来询问。

「我的朋友下午不太舒服，所以回来休息了，但是打电话没有接，也没来开门，请问有备用钥匙吗？」

我有些着急，船员姐姐点了点头，安抚我们：「别着急，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磁卡，贴在门上一刷：「叮」。

我立刻推开了门。

「谢啦谢啦美女。」

「林无恙！」

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眼惺忪，看见我和胖子一脸蒙：「啊？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靠，大小姐你睡得也太死了吧！」

「你怎么样？给你带了红豆面包还有牛奶，起来吃点东西吧。」

看她一脸懵逼，我觉得好笑又好气，但总归放下心来。

「上船的时候不知道谁说看着我，结果自己先倒了。」

「哦呼，大小姐，你都不知道，餐厅今天有比基尼表演，陈霄看得眼睛都发直哈哈哈哈哈。」

「我才不信，就他？你说他玩游戏眼睛发直还差不多。」

林无恙一脸的不屑，我有点不服气：

「玩游戏眼睛才不会发直。」

「那怎么会发直？」

「对啊，你干啥会发直，说啊？」

胖子这货……我又给了他一拳。

「林无恙，管管你男朋友行不行！」

林无恙转移了火力，和胖子斗着嘴，我嘴角带着笑意靠在小桌子上，不小心蹭掉了一张纸。

低头捡的时候，脸上一僵。

我看见了一条规则：【游轮上只有穿黑色航海服和蓝色航海服的船员。】

刚才帮我们开门的船员姐姐，穿着一件绿色航海服。

8

「别闹了，我们有看见过穿绿色航海服的服务员或者船员吗？」

「啊？没有吧……」

胖子和林无恙停下来同时看向我。

「诶，刚才那个女的……」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违反规则，但是这种预感却是不断累积的。

「怎么了？陈霄。」

我把写有规则的纸递给他们：「刚才那个帮我们开门的船员，穿的是绿色衣服。」

「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也许这个规则就是瞎写的呢。」

「可是会每个房间都瞎写一份吗？」

「那……这是为啥？」

我也不知道，林无恙见我脸色不对，问道：「我们中午是不是也违反规则啦？」

我点点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反正上了船，我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不是晕船吗？可能是生理反应，要不你……」

我一个眼刀甩过去，胖子在林无恙一脸「好奇你要说什么」的表情中闭了嘴。

「吃饱了就早点休息，明天还能上甲板看看风景。」

话虽这么说，从林无恙房间出来，胖子却提议现在就去甲板上吹吹海风。

「大晚上的，我和你，两个男人，吹海风？」

「哎呦哎哟，知道我比不上你们家林无恙……」

「行了行了，陪你去行了吧，快闭嘴！」

临走前，我拐回自己的房间，带上了那张写有规则的纸。

上面关于甲板的规则，有三条：

【如果你在甲板上遇到穿着红色航海服的人，请立刻通知最近的船员。】

【晚上 10 点后，不要站到甲板上。】

【请晚上 10 点之后不要站在甲板上，如果你在这个时间段来到甲板，看到头上戴红色帽子的人，一定不要被发现！】

「别看啦，天塌下来，有游轮的烟囱顶着呢。」

现在是晚上 8 点 50 分，甲板上的人并不多。

「你好，我想问下，你们这里有穿绿色衣服的船员或者服务员吗？」

我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航海服的船员，上前询问。

「啥？没有绿色航海服，你在哪儿见到的？」船员大哥否定的语气非常坚定，我心里一动。

「就是有一个穿着绿色的，跟您身上一样设计的航海服的姐姐，她帮我们打开了客房的门。」

「不可能的，我们所有船员都无法打开客房的门，只有你们自己的手环可以打开。」

我猛地想起，好像规则上也有这么一条：

【船员无法打开客房的门锁，每位游客仅配备一个感应手环，请一定保管好。】

「卧槽……」

我和胖子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急匆匆地走在游轮走廊上，胖子声音很大：「我靠，见鬼了吗？为啥他要那么说，还有这个规则，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们跑了起来，我现在只想确定林无恙的状况。

9

「嘭嘭嘭」，我敲得用力急切。

林无恙「哗啦」拉开门，一脸怒意：「干嘛！」

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是湿的，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

我愣住，胖子赶紧背过脸去：「兄弟妻不可欺，我可没看啊。」

「就想看看你睡了没有，问你吃不吃夜宵。」

「不吃，陈霄，你……」她眼睛一眯，「你们干嘛这么喘，刚才出去了？去哪儿了？看比基尼去了？」

「没有没有，我们去甲板上本来想吹吹海风，结果……」

「没什么事儿，我们刚回来准备睡觉，晚安。」

我哄走了胖子，自己回到房间。

我这是怎么了？

洗漱之后，我决定早点睡觉，什么也不想。

还是有点后悔参加这个毕业旅行。

我真的不喜欢大海。

早知道，拉着林无恙和胖子去野生动物园了。

睡不着的我玩着手机游戏，12 点左右的时候，忽然熄灯了。

我靠，游轮也断电。

「嗖」的一声。

我听到门口似乎有声音。

打开手机电筒一照，是一张纸。

看样子，是刚才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

「卧槽……」

此时的我不由得怀疑，会不会是游轮看我们都是学生，所以特意搞了个怪异规则的恶作剧游戏？

我下了床，飞速捡起纸再回到床上。

是【休息室规则】

1.在休息室赢下任意第一场桌游的人，会获得【休息室规则】。

2.休息室寄存手机的编号，是救生衣存放柜子的密码。

3.休息室某张桌游桌子里，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钥匙的适用场景在甲板附近。

4.不允许在休息室输掉游戏，否则会被标记。

4.在第一次进入休息室之前，没有违反其他规则的人，会成为第一批被标记者。

5.第一批被标记者，会被抹杀。

看着最后「抹杀」两个字，我久久不能回神。

移开拇指，指头上竟然还沾着一点红色的痕迹，是刚才蹭到的。

我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直接干呕。

是血！

下一秒，我听见外面走廊上响起一声声很沉闷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路过。

「咚咚咚。」有敲门声。

我大气儿不敢出，脑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能开门。

我颤抖着手给林无恙和胖子发消息，我们有个小群。

「听见敲门声一定不要开门！」

接着，我发起了微信群语音。

谢天谢地，他们都接进来了。

「有人敲门，不是你们俩吗？」

「不是我。」

「不是我！」

「千万别开门，今晚有人往我房间塞了一张纸，写着休息室规则，上面说被标记的人会被抹杀，我猜门外有危险！」

我用最短的语句传达信息，他们俩也紧张起来。

「卧槽，陈霄这么晚了你别吓我。」

「没吓你，太怪了，我真的觉得太怪了。」

「陈霄，我给梦梦发消息，想告诉她别出门，但是她没回我。」

徐梦，是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平时跟林无恙关系不错。

林无恙的语气有点慌，有点抖，听得出她现在很害怕。

「你别开门，我有她微信，我给她打电话，你们两个人什么都不要做，听明白了吗？」

心底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大，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不行。

从小我妈就说我有点玄乎。

5 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准备坐大巴回老家，偏偏在上车前我哭个没完，说什么也不上车。

我妈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退了钱等下一辆。

结果那辆车撞上了油罐车，十几个人都死了。

12 岁那年，有人贩子趁着过年孩子都在外面玩抱了就走，丢了好几个孩子，平日里爱热闹的我，偏偏感觉困，懒得出门，出门就摔跤，躲过了一劫。

我只能说，我相信科学，但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给徐梦拨去微信语音，没人接。

我心凉一半，又在班级大群里艾特了班长和班主任，叮嘱大家不要开门。

只有一半的人回复了我。

另一半我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

可是他们难道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吗？

内心的忐忑不安让我根本睡不着，胖子和林无恙也是一样。

担惊受怕一晚上之后，我在早饭时间推开了门。

看到同样顶着熊猫眼的林无恙和胖子，我快要热泪盈眶了。

「去找徐梦！」

然而当我们敲响徐梦的门，她居然开门了。

「这么早你们三个人有啥事儿啊？」

「你没事啊！」林无恙一把抱住她惊呼。

「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你们三个这个脸色，昨晚通宵？」

我们面面相觑，往回走的时候，胖子开骂了。

「我说陈霄大神棍！你能不能别吓人啊？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

「不对劲。」

我强行拉着林无恙和胖子到了我的房间，给他们看那张写着【休息室规则】的纸。

「这上面明明写了，会被抹杀，难道抹杀还有其他意思？」

「不是，兄弟，你是晕船晕出魔怔了？」

「陈霄，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也不吃溜溜梅。」看着他俩一脸担心我精神有问题的表情，我就像看了八十遍大幂幂拍的广告一样头大。

「昨天跟我们一起玩游戏的那两个人，我想找到他们。」

徐梦昨天没有去休息室玩游戏。

所以只有找到他们，才能确定这个规则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他们在进入休息室之前没有违反规则，而他们还输了游戏，那么……他们就是昨天晚上被抹杀的目标。

10

「昨天那个男生说他叫周俊逸是吧？」

「对啊，你的男粉。」

我们几乎是挨个房间敲门询问，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找到了周俊逸。

他今天穿着自己的运动服，戴了个红色的帽子。

「诶诶诶，怎么是你们？」

他有点惊喜，问我们怎么找到他的。

「先不说这个，你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好像没有，我昨天在餐厅看完节目，就去了甲板，挺晚的了，然后就回来睡觉了。」

「你几点去的甲板。」

「10 点半多吧，因为节目演完就很晚了。」

我的心一沉。

他明显违反了甲板规则，不可以在 10 点以后去甲板。

「你昨天上船之后，是在用餐时间去的餐厅吗？」

「啊？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去餐厅的时候，吃的都摆好了。」

周俊逸看着我们三个脸色各异，尤其是我，一脸的便秘，忍不住挠挠头：「我说，你们问的问题都好奇怪，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摇了摇头，编了个理由。

「老班在群里问你呢，昨天晚上咋回事。」胖子提醒我看手机，我询问昨晚大家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却得到了「没有」的回答。

和周俊逸的一样。

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昨天去了休息室。

这个规则要同时满足的条件有点多，人数自然不会很多，也许我们班全班都幸运逃过一劫？

老班艾特了全体人员，通知说因为天气缘故，所以原本的两天一夜，要变成三天两夜，船会在明天下午 5 点到达度假村。

同学们都在欢呼，只有我感觉难受。

只有双脚踏上陆地，我才有安全感。

「别想了，先去吃饭吧。」

此时我心里有一个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稍纵即逝。

是什么呢？

11

去餐厅的时候，我居然找到了我的口香糖。

就放在昨天我印象中放的桌子上。

我点开手机，此时时间是中午 12 点整。

我拿起口香糖，眼神一愣。

口香糖下面翻面的纸上，写着【餐厅规则】。

【没有观看昨晚餐厅节目表演的人，会得到本规则。】

【当你和同伴起身去自助拿取食物的时候，必须有人在座位上。】

【豆沙面包是解除标记的东西，请一定记得吃，但豆沙面包不定时供应。】

【餐厅执行光盘行动，如果离开时剩余食物大于 0.5 斤，将会被标记。】

【餐厅夜晚会提供歌舞表演节目，不定时有魔术表演，被魔术师选中的嘉宾会被标记。】

【每天至少要光顾餐厅一次，否则会被标记。】

【海鸥喜欢面包屑，海鸥会叼走红色的帽子。】

【带着甜甜圈去甲板吹海风，可以不受时间限制，此规则高于甲板时间规则。】

我们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胖子先提出疑问：

「没看节目的人会得到这个规则，那其他人呢？」

「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感觉怪怪的，好像就我们很看中这个所谓的规则。」

我也想不通，从上船到现在，似乎并没有看见有其他人在谈起这个规则。

当然，我们也并没有和其他人谈起。

「我怎么感觉，这个我们能看到，却没从其他人那里看到过的规则，才是最吓人的啊。」

林无恙的话成功吓到了胖子，他拿起筷子当做防御，警惕地看向人群：

「他们不会是假装的吧？难道还有什么隐藏规则？」

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今天没有豆沙面包，这让我们有点沮丧。

「你看林无恙今天活蹦乱跳的，说不定，她昨天也中招了，但是吃了豆沙面包，就像是吃了解毒丸！」

「那我真是要感谢你们了，毕竟还害得你们错过了比基尼。」

「阿里嘎多美羊羊桑。」胖子开始阴阳怪气，气得林无恙又笑又骂。

「救生衣的柜子，我们再去休息室看看吧。」

休息室规则上说，放手机的袋子上的编号，可以打开放有救生衣的柜子。

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柜子，但总是要找人问问的。

当时的我们心中留下的一个巨大的疑问：

为什么这个规则这么诡异，却似乎除了我们，没有人讨论呢？

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就在我们去休息室的同时，有同样拿到规则的人正在甲板上分享自己找到的规则。

而这些规则，也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或者说，并不能按照常理来推论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