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的家族信托被击穿？只因她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

最近俏江南掌门人张兰摊上了麻烦事：她的境外信托被击穿了。

而结果就是，她的信托将被她的“老冤家”——欧洲私募股权公司Capital Partners（CVC）接管，CVC将任命接管人。

这一切都源于她对这家公司1.42亿美元（约为9.8亿人民币）的欠款。

3月3日，张兰在纽约的一套高级公寓就已经由美国联邦地区法院判给了CVC，其出售所得用于还债。

但收益还远不够抵债，所以张兰用做风险隔离的离岸信托也被盯上。

而她对待信托的方式，犯了一个低级且严重的错误，直接使得她的信托被定义为虚假信托（Sham Trust）。

究竟，兰姐何至于此？

家族信托被击穿，是个行话，用句大白话说，就是被判定为假的以后，不再能作“资产隔离”用。

新瓶装旧酒，装在茅台酒瓶里的老白干是茅台酒吗？当然不是。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法庭自然是不会支持这类信托的。

我们在进一步谈虚假信托这个话题前，先来普及一下信托的几个基本角色。

信托的主要角色有三个，他们分别是：

【委托人】

委托人一般就是信托的创立者，也是信托资产的原所有者，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已有财产的安全，设立信托，然后把财产转入信托，实施隔离。

委托人可以是自然人，也可以是公司，但家族信托的委托人一般都是自然人。在张兰的例子中，张兰自己便是委托人。

【受托人】

受托人是这三个角色中最重要的一个，他/她拥有管理，行政，分配信托资产的权力，是事实上的信托资产的控制者。

既然这个人如此重要，那么必然是由委托人信任的人来担当。当中，公司和自然人都可以担任受托人。

不过把这么重要的角色放在外人手里，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所以在实务中，特别是在海外，委托人一般会自己成立一个空壳公司作为受托人，然后任命一个或者多个自然人（往往都是自己的家族成员）做公司董事，间接控制信托资产。

张兰便是这么做的。2012年，张兰为了让自己的公司港股上市成功，加入了圣基茨国籍。结果大家都知道，上市失败、对赌输了、俏江南被卖，买家就是CVC。

然而之后，两家矛盾升级打起了官司，张兰败诉，从此背上了这将近10亿人民币的债务。

到了2014年，她考虑到传承问题，便想到圣基茨这类“英属维尔京群岛”（BVI）可以做离岸信托。

而且，我们此前解说过，这类信托有几个好处：灵活性强、无税收、维护费用低，直接交由当地会计代为处理，自己可以做甩手掌柜……

完全契合张兰“我想掌控一切但又想待在国内”的需求。

于是，2014年2月，张兰为了办家族信托做风险隔离，成立了壳公司Success Elegant Trading Limited（以下咱们简称为“SETL”）；6月成立了离岸信托The Success Elegant Trust，托管人为亚洲信托（AsiaTrust Limited），帮她管理和分配她的资产。

而张兰则通过自己的运作，架空了亚洲信托的实际控制权。

【受益人】

受益人就是获得信托资产以及利益分配的受益者。在家族信托中就是各家族成员。

在张兰的例子中，受益人为她的儿子汪小菲及其子女。

建立家族的第一代白手起家，创下了巨额财富，假设他有5个后代，这5人都可以分享到这笔财富的，所以他们都是第一代信托的受益人。

但是往下，假设老大继续经商，又创下了一片财富，那么他会设立专属于他自己的家族信托，设定信托受益人，一般来说，就是他的老婆和孩子。

当然他也有可能会加入其他人，比如他的兄弟姐妹，来共同分享受益权，但那并不是必须的。

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三个基本角色组成了信托的最小配置。

不过就像玩狼人游戏一样，如果信托资产特别庞大，或者家族情况特别复杂，那也是可以往里面继续加角色的。比如保护人、投资顾问。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委托人就像是古代的皇帝，全天下都是他的，但他一个人管不过来，所以他把自己的江山装在了一个叫做国家的信托里。

受托人就像是以丞相为班底的整个官僚集团，他们受皇帝的委托，管理国家，让国家稳定繁荣。

受益人就像是皇亲国戚，各路王爷，他们有可能参与到国家治理中，也有可能吃喝玩乐，啥都不干，但是最后国家发展的大部分成果都归于他们。

当然皇帝一定是这里面最大的受益人。

保护人就像是东厂西厂或者军队的监军，他们主要是代表皇帝来监督官僚集团的表现，是否符合皇帝的最高利益。他们的权力可大可小，取决于皇帝自己的意愿。

投资顾问就像是各级技术官僚，比如修个大桥，修个水利等等。

我们搞清楚这几个角色之后，下面就可以来看虚假信托了。

一言以蔽之，虚假信托的本质就是委托人充当了实质上的受托人。

按照信托法的规定，委托人和受托人不可以是同一个人，就像那句著名的法庭判词：donner er retenir ne vaut. (不可能同时委托和受托)。

但是人民的智慧总是无穷的，既然不允许是同一人，那去找个受托人当傀儡不就好了吗？

比如委托人自己担任保护人，并且通过信托协议条款对受托人的权利做出一定限制，有时甚至越俎代庖，把信托资产的管理，分配大权实质上收回到自己手里。

再比如，信托协议规定保护人有权决定信托资产的收益分配权，本金如何分配，随意变更或者增加受托人等等。

实际上，这不过就是委托人借了信托这个酒瓶，通过暗地掌控，把信托财产作为其个人财产来处理。

而张兰本打算用托管人偷天换日，为自己实际操控着自己的信托打掩护，结果还是被新加坡的法院“识破”。

法院判决书中例举了张兰用信托为自己的利益解困的“罪证”——

2014年3月13日，张兰向瑞士信贷银行的转账并非出于税务规划目的，而是为了保全个人资产。

并且，她还在与银行来往的邮件中声称自己是“信托资产的实际利益所有人”，并要求“被及时告知账户资产的变化"。

另外，新加坡法院指控张兰进行了一些“明显不受约束的操作”。其一是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张兰未明示原因，直接要求瑞士信贷银行两次分别转移300万美元；

还有一笔德意志银行账户2014年11月的资金转出，最终被追溯到用于购买上述在纽约的公寓。

而且，她在被香港和新加坡法院冻结银行账户资产前后，迅速转移了资产，也被认定为越权将信托作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法院认定张兰对信托的财产有无限控制权、任意取回和处分权，把信托的财产用于满足自己的利益；而受托人和其他受益人没有任何的干预的能力。

离岸家族信托，简单理解，就是国人将家族信托设立在该国之外的其他国家或地区，比如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

由于受托人作为经营主体和所有人，离岸家族信托相当于可以完全独立于委托人的财富之外，也就帮助委托人给自己的资产做了“隔离”，避免企业经营风险、婚姻风险而出现财富分割的问题。

而大部分的BVI信托是VISTA信托，遵守的原则是“受托人中心主义”。在这个情况下信托一旦建立，委托人就会丧失对信托资产的控制。

所以说，信托财产的独立性、委托人的权利边界，都应该谨慎设置。

若委托人出现了债务危机，作为隔离出去的资产信托，它本应该不属于责任资产，债权人无权申请法院直接采取财产保全措施或其他执行措施。

但张兰的例子中，她便犯了这个“红线错误”。将信托当做自己的私人账户，为我所用，完全架空了作为受托方的SETL。

新加坡法院最终认定，这个所谓的离岸信托其实是张兰自己的所有物，那么作为债务人的个人资产，债权人CVC就有权自主行事处理资产的权利了。

目前，SETL在瑞士信贷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的账户中分别有约0.22亿美元和0.33亿美元的资产，但已经于2015年3月被新加坡高级法院冻结。

张兰是个精明的商人，也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前段时间为了给企业流量，她利用自己儿子和女明星大S的离婚，以及其后的一系列狗血对峙，大做文章，开了直播带货，把她家酸辣粉和新品牌麻六记端上了许多人的餐桌。

然而，海外的商业世界却无法让她这么为所欲为了。When in Rome, do as Romans do. 离岸信托能帮她保全自己的资产，前提是她得遵守当中的要义。

她的债权人跑来夺走本应是张兰“最安全”的城池，结果还成功了，这一切都只能用一句流行语总结：不作就不会死。

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