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支付清算体系] 五、境内外币支付系统 平台外汇交易流程图解

我们今天的这篇分享，不打算一开始就讲境内外币支付系统的业务处理流程，毕竟尬聊流程实在是太没劲了。其实清算系统也是系统，也是产品经理脑子里想出来的、程序员一行行代码敲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并不是什么天外飞仙的神来之笔。所以我们要敢于通过一些最基本的问题去尝试还原「境内外汇交易」的原貌，比如有些问题是我们本能就会想到的——

中国境内的金融机构之间是怎么做外汇买卖的？银行的外币存在哪儿？资金（包括外币、人民币）的交割是怎样完成的？是谁帮助完成资金交割的？只有先把这些最原始的问题搞清楚了，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境内外币支付系统」，才能更清楚的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的、它在外汇交易的链条里到底是处于什么位置、发挥怎样的作用以及运作流程。

1. 引子

我们把脑袋先清空一下，从一个最原始的问题开始：如果你在国内开了一家银行，你跟外汇交易的关系是怎样的呢？通常大概有这么几种情况：

极端状态1：我是一个区域性银行，我的业务都是国内的人民币业务，所以，外汇交易跟我没关系，拜拜极端状态2：我是一个宇宙超级大银行，我的业务不仅涉及国内而且也涉足海外，跨境的业务我做的很多，所以我积累了很多外币，我不仅没有获得外币的需求，反而我还想出售我手上的外币赚点钱呢中间状态：我是一个中不溜的银行，我自己本身并没有直接获得外币的能力和业务，但是我的客户有外币需求，所以我也想做点外币的生意赚点钱，所以我的需求是获得外币

按照我们今天的认知，我们知道这时候除了第一类银行，一定会出现一个「市场」来连接第二类和第三类银行，让他们之间的的外汇交易能够顺利达成，这个市场是什么呢？其实啊，任何新型的交易在最初的时候，压根都没什么「集中的交易市场」，都是买卖双方两两私下交易，这样又快又隐秘，多好，银行间外汇交易也不例外。

对于外汇交易，我们也不要先入为主的将它神秘化（否则会影响我们的理解），不妨简单粗暴的这么说吧，你想得到的货币其实就是「货」，你愿意付出的货币其实就是「钱」，外汇交易其实跟在电商网站上买卖个电饭锅的逻辑是一样的，你用你手上的「钱」买对方手上的「货」，就这么简单。

银行间双边私下交易我们就不说了，躺在家里随便想想都能想出 N 多种玩法来，但是银行间私下做交易，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啥？你说标准不统一？不不不，标准什么的这种理由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足以促成市场的形成，市场的形成一定是被风险给逼出来的，没风险的情况下谁在乎标准不标准啊，是吧？

什么风险呢？看过我们之前文章的小伙伴就知道了，我们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一个外汇交易中的风险 —— 赫斯塔特风险（不知道或者忘了的朋友请点这里）。只有出现了风险的时候，参与者（和监管）才会空前一致的达成一个共识 —— 需要一个统一的交易市场来规范和解决这个风险。在中国的外汇交易领域，这个交易市场就是 ——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是 1994 年 4 月 18 日成立的，是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直属的事业单位。成立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背景大致是这样的：

1993 年 12 月 25 日，国务院发了一个通知，叫做《关于进一步改革外汇管理体制的通知》 (国发〔1993〕89号) ，明确提出要建立银行间外汇交易市场。

1994 年 2 月 15 日，中国人民银行发了一个文（银发〔1994〕44号），通知设立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外汇交易中心里面承担外汇交易的系统叫做外汇交易系统，China Foreign Exchange Trade System，以下简称 CFXTS（这里特别注意，这是说的是外汇交易系统，不是外币支付系统，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

那外汇交易中心后面拖了个尾巴 —— 「暨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又是怎么回事呢？事情是这样的：

1995 年 12 月 4 日，「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筹备会议」在上海召开。明确从 1996 年 1 月 1 日起，所有金融机构的同业拆借业务，都必须通过全国统一同业拆借市场网络办理。

1997 年 1 月 27 日，中国人民银行印发《关于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业务工作归口管理及有关问题的通知》（银发〔1997〕37号）， 明确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也支持全国银行间人民币同业拆借业务。

于是，这就是「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暨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的来源，也就是我们常听说的 —— 一个机构两块牌子（前者管外币市场，后者管本币市场）。今天我们只讲外币这部分。

银行间外汇交易和 fund transfer 是不一样的，fund transfer 单方面提交请求就完成了，而外汇交易是需要交易双方进行确认的，因此一笔外汇交易要想完成，一定需要三个步骤或者系统来支撑：

交易系统：承接交易双方的交易请求，在这个系统里面达成交易的意向或者合约，交易系统也就是前端的业务系统清算系统：将交易系统里的交易进行净额或者全额清算，计算出成交双方的应收、应付款，为实际的资金交割做好准备结算系统：帮助交易双方完成实际的资金交收

还是不太理解？可以类比一下电商平台，交易系统就是「淘宝」，一个用来完成交易撮合的地方；清算系统就是「支付宝」，一个用来完成资金转移的地方；结算系统就是支付宝给卖家的银行账户结算真金白银，完成最终的实际资金交收。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我们国家的国内外汇领域，这个关系大致是这样的：

交易系统 =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外汇交易系统（CFXTS）清算系统 = CFXTS（PvP 清算模式）、上海清算所（CCPs 清算模式）结算系统（由央行清算总中心运行） = 境内外币支付系统（CFXFS，负责外币的实时全额结算） + 大额实时支付系统（HVPS，负责人民币的实时全额结算）

简单来说：交易系统负责揽件、清算系统负责业务资金的清算、结算系统负责实际的资金交收。

中国的国内外汇交易比较复杂，我们首先需要分别来搞清楚外汇交易的几个要素，这几个要素搞清楚之后，我们再把外汇交易流程套到「交易系统 + 清算系统 + 结算系统」中去就容易理解了。

按照交易模式，中国国内的银行间外汇交易有三种模式：询价模式：指交易双方基于双边授信，达成交易合约后通过外汇交易系统确认交易，交易达成后通过双边全额清算模式或集中净额清算（只有符合条件的机构才能享受净额清算）等清算模式完成外汇交易。询价模式是用的最多的交易模式。竞价模式：也称匿名交易，怎么玩的呢？外汇做市商（卖方）通过外汇交易系统匿名报价挂单，买方人工点击报价或直接提交订单，系统按照「价格优先、时间优先」的原则进行匹配达成交易合约，交易双方通过集中净额清算模式完成外汇交易。撮合模式：指交易双方基于双边授信，外汇交易系统按照「价格优先、时间优先」原则进行订单自动匹配达成外汇交易合约，交易达成后通过双边全额清算或集中净额清算模式外汇交易。撮合模式是比较新的交易方式，2016 年才开始支持。

2. 按照清算方式，中国国内的银行间外汇交易有两种模式：

双边全额清算：这是最简单的清算模式，基本上不用做什么，控制好流程就行了，通常用于 PvP 交割模式多边净额清算：这种交易模式其实就跟我们前面介绍的 CLS 差不多了，PvP 交割模式、CCPs 交割模式都适用

3. 按照交割的方式，中国国内的银行间外汇交易也有两种模式：

PvP 模式：即 Payment Versus Payment 交割模式CCPs 模式，即中央对手方交割模式

4. 按照交易的货币对，中国国内的银行间外汇交易有两类：

人民币外汇交易：就是指人民币和外币之间的买卖外币对外汇交易：就是外币和外币之间的买卖

小伙伴们看完可能都要崩溃了，按照排列组合来算，细分下来这就有 24 种外汇交易的模式啊……其实不用担心，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 24 种（因为主流的交易货币对就那么几个），就算有，其实套路都差不多，我们接下来就分析其中的两个：「询价交易模式 + 双边全额清算 + 人民币外汇交易」和「竞价交易模式 + 多边净额清算 + 人民币外汇交易」，剩下的组合小伙伴们就自己去探索吧。

在具体展开之前还得再补充一个背景，中国国内银行的外币清算账户是开在哪里的呢？人民银行么？不是的，是开在四家商业银行，也就是「外汇结算行」，人行委托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作为境内外币支付系统的四家结算行，国内银行的外币清算账户分别都在这几家银行开设，支持的币种大致的情况如下：

美元：中国银行港币：建设银行欧元和日元：工商银行加拿大元、澳大利亚元、英镑和瑞士法郎：上海浦东发展银行

我们今天的主角 —— 境内外币支付系统（China Foreign Exchange Payment System，简称 CFXPS）于 2008 年 4 月 28 日投产，它是一个负责境内外币交收的 RTGS 支付系统，它对接了外汇结算行的行内系统进行外币清算账户间的实际资金交收，支付指令逐笔发送，实时全额结算，CFXPS 是境内外汇交易中「外币资金」交收的基础设施，级别和作用同大额支付系统是一样的。我们先看一下「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和「中国外汇交易中心」分别在哪里：

2. 询价交易模式

询价外汇交易模式是我国国内主要的外汇交易模式，会员分别在大额支付系统和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开立人民币清算账户和外币清算账户，大额支付系统与境内外币支付系统连接，打通交易数据流。交易时通过境内外币支付系统交割外币、通过大额支付系统交割人民币，实现 PvP 模式的外汇交易。

大致的流程是这样的（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只讨论外汇即期交易，只讨论全额资金清算，PvP 模式）：

CFXTS（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外汇交易系统）：交易日时，收集外汇交易订单，收市后将交易订单发送给各个交易对手方进行确认，确认无误后交易员必须将有关交易要素录入系统，由交易系统生成成交单，成交单有法律约束力，交易双方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外汇买入方：于约定清算日向大额支付系统发起 PvP 结算申请信息，即支付人民币外汇卖出方：于约定清算日向外币支付系统发起 PvP 结算申请信息，即支付外币CFXPS（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对支付信息进行匹配，如果匹配不上，则拒绝交易，如果匹配上则：对外汇卖出方的外币清算账户进行圈存（所谓的圈存实际上就是冻结这部分资金），圈存成功后向大额支付系统发起人民币即时转账业务申请HVPS（大额支付系统）：大额支付系统收到 CFXPS 发来的即时转账业务后，将人民币资金从应付清算账户（即外汇交易买方）全额划入应收清算账户（即外汇交易卖方），成功后将处理结果通知外币支付系统和外汇买方CFXPS（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和人民币正好相反啦，外币支付系统收到大额支付系统返回的转账成功通知后，将外币资金从应付清算账户（即外汇交易卖方）划入应收清算账户（即外汇交易买方），然后分别通知外汇卖方和大额支付系统，至此为止，外汇交易 PvP 结算处理完成

画一个流程图，大致是这样的：

3. 竞价交易模式

竞价交易模式和询价外汇交易模式的交易流程是不一样的，竞价交易模式下，外汇交易中心就参合进来了，什么意思呢？是这样的，外汇交易中心作为大额支付系统和境内外币支付系统的特许参与者，在大额支付系统开立人民币清算账户，在外币支付系统的各代理结算银行分别开立外币清算账户。看过我们之前介绍 CLS 的同学可能立马感觉就来了：这个流程不是跟 CLS 的交易模式一样嘛？对啦，从原理上来说，确实如此。

大致的流程是这样的（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只讨论外汇即期交易，PvP 模式）：

CFXTS（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外汇交易系统）：交易日时，收集外汇交易订单，收市后将交易订单发送给各个交易对手方进行确认，确认无误后，交易系统生成的即期竞价交易成交单，结算清单等同于成交合同，具有法律约束力，交易双方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CFXTS：交割日时，CFXTS 为每一个币种对生成多边净额清算清单，也就是，以外汇交易中心为一方、以会员为另一方的即时转账指令，分别发送大额支付系统（HVPS）和外币支付系统（CFXPS）。HVPS（大额支付系统）：对于净应付人民币资金会员，将净应付款项从该会员指定清算账户划入外汇交易中心的清算账户；对于净应收人民币资金会员，将净应收款项从外汇交易中心的清算账户划入该会员的清算账户。至此，外汇交易的一侧货币 —— 人民币交收完成。CFXPS（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和人民币正好相反啦，对于净应付外币资金会员，将净应付款项从该会员指定清算账户划入外汇交易中心的清算账户；对于净应收外币资金会员，将净应收款项从外汇交易中心的清算账户划入该会员的清算账户，至此，外汇交易的另一侧货币 —— 外币交收完成。CFXTS：通知交易双方，PvP 外汇交易完结。

画一个流程图，大致是这样的：

4. 小结

截至 2023 年底， 中国境内银行间外汇市场交易主体不断丰富，共有人民币外汇即期会员 711 家，远期会员 245 家、外汇掉期会员 239 家、货币掉期会员 197 家、期权会员 146 家，人民币外汇即期做市商 30 家，远掉期市场做市商 27 家。

全年人民币外汇成交折合 25.0 万亿美元，其中两个大头是「人民币外汇即期交易」和「人民币外汇掉期交易」，人民币外汇即期成交折合 7.9 万亿美元，人民币外汇掉期交易成交折合 16.4 万亿美元。看这堆数字没啥感觉对吧？可以去对比一下CLS 上每年完成的交易额就有感觉了，哈哈。

中国的境内的外汇交易流程是比较复杂的（交易路径和涉及到的系统非常多），除了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上海清算所（SHCH）也能完成外汇交易，那上海清算所和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是什么关系呢？简单讲是这样的：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是上海清算所的第一大股东。

上清所的全名是「银行间市场清算所股份有限公司」，是在 2009 年 11 月经人行批准设立的，上清所也是我国「金融市场」的重要性基础设施之一，上清所的股东由中国外汇交易中心（46.67%）、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33.33%）、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10%）、中国金币总公司（10%））等四家单位共同发起，注册资本金 3 亿元人民币。在四个股东中，外汇交易中心、印钞总公司、金币总公司都是央行旗下公司。

除了我们上面所说的 PvP 外汇交易模式，也可以通过 CCPs 模式（中央对手方清算）完成外汇交易。CCPs 交易模式就是上海清算所的老本行了，所以如果交易模式选择了 CCPs 模式，那么就可以通过上海清算所完成外汇交易。2010 年 10 月 18 日，经人行批准，上海清算所也成为了大额支付系统的特许参与者。CCPs 模式是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各国都非常重视的清算模式，我们 WalletsClub™ 深度科普系列后面会专门有一篇文章来分享。

好啦，我们今天分享境内外币支付系统就到这里了，要搞清楚中国境内的外汇交易流程，首先要分清楚 CFXTS、CFXPS 这两个系统的职责，两个系统虽然只差了一个字母，但是职责、功能、所处的位置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当然外汇交易除了即期交易，还有远期、掉期等等，短短的这篇文章是不可能说清楚的，只能是抛砖引玉啦，有兴趣的小伙伴们自行深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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